其實在2018年剛上映的時候我就把影評看好看滿了，所以已經知道這部在演什麼，之所以過了這麼久還想再看一次，除了想要順便補之前共同視聽的存檔以外，我自己覺得以現在的心境回頭看這部應該會有很不一樣的想法

順帶一提當年一起上映的還有大娛樂家，不知道是誰抄誰的譯名但當時票房好像都很不錯所以可能有想說可以互相沾光吧(?)，我當時進戲院看的是大娛樂家

我覺得對當時的我來說看大娛樂家是比較正確的選擇，因為那個時候的我極度沒自信，看完那部我是真的有被音樂感動到，後來才又回看了同一個編曲家做的拉拉鍊跟伊文漢森

我覺得現在的我跟當時最不一樣的地方就是......我好像比較能同理那種有很大的夢想但徹底失敗的心情了（雖然房間好像也不算失敗），如果是2018年的我去看大概只會得到好ㄎㄧㄤ好好笑之類的想法（稍微簡介一下，大災難家是紀錄房間這部電影拍攝過程的類傳記電影，所以以下也會一直提到房間這部片）

不過我是沒有預期到電影本身還是讓我有點尷尬到看不下去，倒不是說湯米很令人尷尬（雖然有的時候是真的滿尬的），是電影在捕捉創作者心境跟遇到挫折而惱羞的部分都太貼近現實了，那種尷尬比較像是感覺自己好像走錯一步就會變成這樣的微焦慮感

雖然我是沒有那麼多錢讓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就是了

不過很妙的是從一開始湯米說他有房子開始，一直到葛瑞去推動他的夢想開始他其實都沒有特別強調自己很有錢，一開始也是循規蹈矩地上學、參加試鏡，我自己是覺得可能人就算手上有資源，但沒有被點出來的時候常常也是會受到社會規矩的影響覺得應該要怎麼做（沒辦法立即想到手上的資源即是優勢）

雖然每次湯米被點醒之後都有點太暴走了，像是遇到製作人那裡就是，從一些台詞跟演員的表現可以感覺得出來他其實也沒有惡意（弄到人家餐具的時候他還會講對不起），只是他的處世方式跟世界的規矩不太一樣，一言以蔽之就是很不社會化

只是藝術這個圈子在創作上剛好可以包容這些不社會化的地方就是了，在不傷害別人的前提底下大家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很多創意也是這樣發展出來的

但有一個我一直覺得滿微妙的地方是湯米選擇了電影當作他的作品展現方式，我覺得這點也是為什麼後來房間會變相成功的原因之一（這件事我想了好久要怎麼講）

電影廣義上也是藝術的一種，但他跟其他藝術不同的地方是他的成本很高而且高度工業化。之前在聽兩個戲劇顧問採訪台劇編劇的時候有聽到他們在寫故事的時候會考慮成本，有些戲如果沒有錢弄那個景就不會寫進去（這點在舞台劇也很是，因為舞台劇的成本更少，所以拉丁在寫電影劇本的時候被說過『為什麼這個故事一直在一個場景裡發生，不能多換幾個地方嗎』），也因為電影的成本這麼高，在一般資本市場上看到製作這麼大、會在影院上映的作品，觀眾就會傾向去認為他是一個完程度很高的作品（然後可能帶點娛樂性質之類的），至少不會隨便想像一個學生作品會在電影院播出（就算播出了應該也會特別標註吧）

雖然也是有滿多公認的爛作，但大部分的人都是預設這些作品是由有經驗的專業人士製作出來的，而所謂的「爛」其實也是依循著這樣的標準去評斷出來的......也就是說，房間的爛跟電影的高標準本身產生了矛盾，所以觀眾反而被吸引了（因為如果脫離了規則，其實也沒有所謂好壞了，就像是你用聽覺去評價料裡一樣）。不然其實......以一個不是很好聽的說法，我覺得如果這部片就只是個藝術作品（沒有商業化），不會有那麼大的反差感，隨意地擺在咖啡廳啊或者什麼不正是的展覽場地播放，大家也只會覺得喔就是一個藝術家在亂搞，或者單純地想「啊這就是我看不懂的藝術吧」就像商業設計愛說的藝術家就是自己在做自己喜歡的東西

但房間又跟所謂的爛片有很不一樣的地方，我們所謂的爛片其實製作方應該多少還是有在揣測觀眾需求的，最常見的就是把所有流行元素拼在一起，覺得這樣「大家」就會喜歡。但是湯米完全沒有在管觀眾，他就是在做自己的東西，而且所有人都知道這點，所以就不太會用原本商業作品的標準去看這部片

而且因為湯米就是自己在做自己想做的東西，所以他很純粹，不會有一般爛片會有的那種拼貼還是想討好的感覺，就是很渾然天成的一團東西(?)，這也是為什麼很多人看完之後覺得很爛但同時會覺得這個片子很純粹，因為基本上不會有人這樣拍東西

以前我在上平面設計或動畫的時候，老師都會跟你說要考慮觀眾怎麼看你的作品的、不可以完全不跟別人溝通（寫故事也是，一定就是要寫跟別人有共鳴的地方），所以就算是在做個人創作，在這個脈絡底下的創作者不太可能完全只做自己想做的東西

我其實有點羨慕湯米這方面的創作手段，因為我在上研究所的時候就被教授講過「你的東西做來做去還是看起來像商業作品，你想表達的東西都還是被包裝、保護的很好」，所以我知道要全然地自由創作是很困難的

但我覺得社會化也很好啦（頂多作品做不出來），現在我知道人生有很多地方比創作重要，所以不會說特別羨慕湯米這樣的人......而且獨特到盡頭是很孤單的事情，我能感受到湯米雖然做作品都不管別人的（他也不是刻意忽略，只是他可能無法理解社會為什麼要遵守規矩），但其實他還是很在意他人對他的評價

不是對他作品的評價，而是對他個人的評價，也不是說他想求什麼大富大貴，我覺得他其實真正追求的是一種歸屬感，因為這樣特立獨行的人是很孤單的，而且這個孤單會排山倒還海的淹沒所有生活的面向（不止是創作），所以才會過度努力＆焦慮

本片對房間的製作過程也有改編，雖然它的情節看起來很是很怪但還是有滿足觀眾對於商業電影的想像，像是葛雷一開始看到房間劇本的時候沒有像電影裡那樣一下子就答應，而是覺得到底在寫什麼東西這一定會失敗，我想其他環節大概也現實（甚至湯米本人可能也沒有那麼瘋）

我在想可能很多過程也沒有像電影編排的那麼順利，他們兩個的友情雖然堅定但鐵定也沒有電影呈現的那麼互相包容（因為這太不像人了），我記得在共同視聽的時候阿萬在兩人開始拍電影後說過從一個怪人變成兩個怪人了，但我覺得這樣的劇情安排只是為了讓電影敘事看起來更順的的編排，進而強化兩人的友情給觀眾的印象（有的時候看到太順的劇情我就會開始想這裡是不是有什麼斧鑿）

不過我也是滿能接受劇情改編的人（我不覺得一定要按照現實的狀況去演），當時大娛樂家我也看得很開心

我覺得關於改編這部分可以去聽兩個戲劇顧問的這一集，聽完點通我滿多想法的我感覺我貼過很多次‎在 Apple Podcasts 上的《兩個戲劇顧問》：S4SP1｜不聊劇，這集聊：「戲，不是自然才好...

不過我看的時候有一種怪怪的感覺，後來看了別人的心得之後才知道那個感覺是什麼

就是我有點看不太出來這部戲到底是要諷刺湯米還是是一種傻人有傻福(?)形式的喜劇片，因為有的時候感覺很像是在講一個奇人，有的時候又拍得很像諷刺。我後來看了訪談之後確定導演(兼演員本人)是想做成喜劇的形式的，可是我一直有種那個敘事不是很堅定的感覺，不知道為什麼

我在想可能也是因為這件事的狀況很特殊，本來就很容易在各種觀點中拉扯吧（然後感覺導演也不想要黑湯米或者得罪房間的粉絲←並不是說導演心裡不認同這個作品，是在型塑劇情張力的時候多多少少需要接露一些黑暗面，但這個就得考量到會不會得罪潛在客群）

可是我看到後來又莫名的覺得這種模糊不清的語言是種對現實的妥協，反而讓這個荒唐的故事多了一種現實的感受

我一直記得有個鏡頭是先拍著房間的電影畫面（感覺是電影的攝影機），接著有人喊卡，畫面直接拉遠到整個劇組的狀況。那一瞬間真的有種分不清到底戲中戲還是這部電影本身的感覺，戲裡戲外都很荒謬（就像房間給人的感覺一樣），覺得那個鏡頭滿厲害的

就像是湯米一開始在表演課上說自己不想演壞人、不想當吸血鬼，好像一直在說他要做自己的東西（而他也做出來了），但最後他卻接受了觀眾說的「這是一齣喜劇片」

這其實是一個很幽微的角色曲線，也是我看完之後突然腦子變成糨糊的原因......因為雖然說這是個傻人有傻福形式的喜劇片，但是如果我是那個創作者，我不是很想要這樣的結果（又或者說......就是會覺得很尷尬吧）

然後我就一直在想湯米到底是怎麼接受這件事情的，是怎麼從一個從湯米星球來的人變成地球人的(?)

我後來在想，對於跟社會格格不入這麼久的人而言，或許他只是在雙方的觀點上取得了一個平衡而已。他其實沒有放棄認為房間是劇情片的想法（從我複習的一些訪談裡面感覺得出來，他的說法總是『所有戲劇裡或許都有喜劇元素』，所以在他的視角裡房間是一部劇情片），就像是月亮會有亮面跟暗面，不管是說月亮是亮的還是黑的指的都是同一個月亮，只是角度不同而已

雖然我不知道湯米是從哪個點感受到這點的，但或許拍了房間也是他接近一般人的契機吧，他後來的作品雖然沒有特別有名但聽說正常了很多。我有的時候會想對於我們這些沒有才華的創作者，或許努力了一輩子仍然做不出什麼廣為人知的作品，如果湯米沒有這麼瘋，他大概也是被淹沒在茫茫人海裡的一員吧

然後就想到難怪我們說炎上商法不好但還是有人一直用，身為創作者還是會希望自己有可以大紅大紫、受到大家稱讚的時候吧

說回電影是個工業這件事，其實我在戲裡面感受最強的是拍攝場景裡湯米被質疑然後暴怒的幾場戲。先排除他就是個個性很糟的人（？），我自己覺得我在那個狀態下大概也會很焦慮（然後就很容易生氣）

雖然他們可能不用在意拍攝時間的問題因為湯米有錢到很可疑，我覺得要在這麼多人面前直接攤開自己的想法是很困難的事情，而且東西就沒做完，也實在很難證明這東西到底好不好，我覺得對創作者本身來說是壓力很大的事情

看到那幾幕讓我覺得很尷尬是因為我感覺我在那樣的狀態下可能也會做出一樣的行為吧，想想就覺得很可怕

我在看完整部之後一直在想，身為創作者跟觀眾的角度真的滿不一樣的，因為如果我是觀眾的話我就是決定別人價值的人，可以更輕鬆地看待這裡面發生的事情（然後單純地覺得很ㄎㄧㄤ很好笑），但是身為被決定價值的創作者真的是會滿焦慮的，也許就像是現在創作者很需要流量一樣，我覺得這個群體因為工作形式的關係或多或少會變成一群很需要別人認同的人（可能我的觀點是不對的，只是在SNS上看大家的發言時常常有這種感覺）

在看這部電影的前幾天看了這支影片，兩相對比之下就覺得要判斷觀眾的反應其實也滿難的，有的時候也不知道自我堅持到底是一種故步自封還是領先時代，感覺都要到二三十年甚至幾百年之後才能知道，對創作者本人來說想必都是很不好受的感覺星際大戰、最終幻想都受它影響，「春之祭」為何能震撼整個世代？深入解析史特拉汶斯基的驚人創意

不過不管成功與否，不管是湯米還是史特拉汶斯基最後都沒有那麼劍走偏鋒了（可能也因為他們做的創作其實都更偏向商業作品就是了），畢竟說到底其實沒人喜歡被否定，而且他們選擇的媒材都更偏商業一點，需要大眾的認同

在看這些故事的時候一直會想到研究所學到的外國腔效應（我一直google不到這個詞但我真的上過），在講同一句話的時候如果是用比較不熟悉的口音講出來的，我們就會傾向覺得這個人講的話很隨便或者不太認真

換到藝術作品上大概就是用了觀眾不熟悉的演出方式，很容易會被說成是在亂搞或孤芳自賞，然後大部分的人就不會太關注後面想講的議題了

我覺得兩相對比之下也能感覺得出來房間跟春之祭不一樣的地方，只要是專業體系出生的人多少還是會有一些底子的基礎，所以他們所有的創新或者反動都是針對現有脈絡產生的，他們的怪事完全逆著原本的脈絡呈現（可以說是知道大家最不想看什麼然後就朝那個點猛攻），真正分析起來的話會發現這類型的創作者的反動是很有層次的

但房間完全不是這樣，他不是在反對原有的脈絡，就只是......自己做自己的事情，自己爛成一團(?)，可能也是這樣他才會變成cult片而不是現代藝術吧

不過有個我一直想不通的點也是從這裡來的，我不知道為什麼房間這樣的作品會變成cult片而不是單純被人唾棄的爛片，像是春之祭就有貴族跟反對他們的人在吵什麼才是藝術，但房間好像沒有這個狀況（又或者我沒有看到）

很常在thread上看到各種文學流派或戲劇愛好者互相戰來戰去，不知道為什麼好像在房間這個電影上沒有看到人特別認真的講這東西就是很爛啊什麼的（某種面向上的過譽）

很想知道這後面的文化脈絡是什麼，是什麼原因讓人們對於不同形式（甚至稱不上好）的作品抱持敵意，這點我到現在都還想不太通

我在想可能是因為那些戰來戰去的文青文章多少還是在尋求體制內的認同（一種『你們的東西是老舊迂腐的，我的才是對的』的氣場），但房間就不在那個體制中（或者不被認為屬於那個體系，而且他也沒有要說服誰或者否定某個既存的理論），沒有損及誰的利益才會比較和平......吧?

都只是我的猜想而已，只是想要知道有沒有方法讓大家看到特立獨行的作品實也能這麼和平地進行討論而已

大概就這樣吧，我覺得這部真的超難打的，很多事情我到現在也不是很能理解

不過還是覺得我2018年沒去看是對的，還好我留到現在才看這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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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修了一下昨天打的東西，回頭看看真的不知道我昨天倒底在打什麼（有好多奇怪的句子），感覺真的是腦子一片混亂打出來的東西

不過又覺得自己好好面對了自己的不足好像也是一件好事

我覺得很多想法可能要再過個五六年才會比較清晰吧，現在的我還沒有能力把這些想法打出來（就是有點感覺但事沒辦法組織成比較好的句子所以看起來亂七八糟的），可是又覺得現在不打大概以後就會忘記了

不過這部我應該可以記得比較久，因為有滿多地方很有共鳴（也是我常常在思考的題目），老實說上一次共同視聽的電影我已經不太記得倒底在演什麼了，要稍微逼自己回想才想得起來

其實我覺得跟阿萬之類的Vtuber看電影有一個好處，就是我發覺單純的觀眾跟我看電影的方向真的滿不一樣的還是是阿萬特別怪，有的時候我真的不知道到底哪裡好笑但他們就笑得很開心(???)，有的時候我覺得看得很心酸他還是笑的很開心(??????????)

就覺得電影院真的是個公共場域，如果沒有這樣看電影我不知道原來其他人是這樣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