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想起了那天，平淡無奇的午後。天氣預報說是好天氣，應該是這樣的吧，因為他看見了雲霧，還有深紫色的天空。

他知道菸的味道是怎麼樣的。

偶爾能看見佐伯指間夾菸，引燃後的薄霧隨著風的來向，像是汪洋中搖曳的浪花，亦是驟然而起的冷凝水氣。

是鯨魚嗎。午後的陽光實在過於強烈了，炫目的日光讓深棕色的髮絲都有了透明感，鼻樑是起伏的礁石，微動的睫毛則是海流，彷彿佐伯是陷於夢境的孱弱魚類，即將擱淺在沙褐色的課桌上。

於是他伸出手，被他拿來遮擋陽光的書本，內頁畫著鯨魚。他一時想不起書本的來歷，興許是某次班級大掃除的掉落物，莫名其妙變成他和同學打鬧的氣氛道具，如今是炎熱午後中僅有的庇蔭。

那是他第一次翻開書本，第一次看見鯨魚，也是第一次看到佐伯抽煙。

像是急於浮出水面換氣的鯨，他覺得佐伯快被孤寂淹沒，手顫抖地不成模樣，連抽一口菸都會嗆出淚水，煙霧繚繞。他遠遠看著，分不清究竟是遇熱上升的雲霧，還是遇冷下降的水氣。

自此，他總是能聞到佐伯制服上淡淡的煙草味。

他開始在意起這位同班同學，沒什麼特殊的理由，可能是不曾見過和他同樣笨拙的鯨。他經常地想，憑什麼每個人都能熟練地擺動魚尾，成群結隊地前往陽光普照之處，而他卻要時不時浮出水面換氣，才能供給心臟的跳動。

以往嗅到的是鹹苦的海風，如今是蒼白的香煙。兩頭迷航的鯨小心翼翼地、共享著課間的午後，世界不再是記憶中一成不變的湛藍色，有了邊界，有了雲霧，有了橘紅的火光。

湊近一瞧，才發現原來是天空是深紫色的，圓潤的，盛滿了笑意。那是無法解釋的純粹情感。

理應是個好天氣。他想，他由衷地希望這片天空永遠晴朗，不要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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