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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畫]聽見向陽之聲

近期因動畫《指尖相觸,戀戀不捨》廣受好評,以聽障者為主角的日本動漫畫再度受到討論,無數人想起2016年上映的同名漫畫改編的《聲之形》。前者是充滿夢幻泡泡的戀愛故事,後者是講述懺悔與原諒的反覆糾結,各有其著重傳達的主旨。

但我是個麻煩的人。

我看不了《指尖》那樣過於甜膩、脫離現實的安排,也無法再承受一次《聲之形》的沉重,卻又想要同時擁有──那麼,就必然是《聽見向陽之聲》了。

既有逃避現況的小小妄想,又有面對真實困境的勇氣。每一次每一次看,都覺得這書名取得真是好啊。

在寂靜世界裡累積的所有躊躇不安,被理所當然的日光一照,突然就顯得不那麼可怕了。
#讀嘛讀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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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航平這般後天性失聰的聽障者,因為經歷過一段「正常人」的生活,產生的相對剝奪感恐怕又更嚴重。

書中反覆出現幾次,他幼時那場高燒後,格外安靜的翌晨。

淺灰而均勻的網點,飄在房間空中的細塵,緊掩窗戶的厚簾子,讓他伸手也搆不及勉強照上棉被的日光。一切都如此稀鬆平常,但航平就是記得每一個細節。

那彷彿成了他上一段人生的終結,和另一段人生的起點。
「醒來的時候,沒有時鐘的聲音,沒有車聲,什麼也聽不見。是個靜得出奇的早晨。我至今依然記得當時深深的寂寞感。」
這影響了他日後如何認知「自己之外」的社會──房間內照不到日光的他,和窗簾外在炫目白晝下走動的人。

不管是遭受誤解、被認識的人疏遠、發現朋友有其他更深入的交友圈,而主動選擇退讓時,他心裡的界線感就愈發強烈。

儘管周遭的人們可能不具惡意,無知的自私帶來的痛苦卻不減半分。

尤其他長得好,清俊的面容加上聽障,在一些人眼中,或許和幼小脆弱的寵物倉鼠無異吧──誰都有能力保護,且可輕易任人擺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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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聰明的航平怎麼可能察覺不到。於是他先一步拉上了窗簾,在寂靜的黑暗中日漸麻木。

「我已經不在乎別人對我的看法了。以後一定也會重複一樣的事情。只有放棄一途。因為我這輩子再也走不出那個房間了。」

他甚至默許了這種規則,在目睹太一彷彿將與自己漸遠的一瞬,界線感再次纏了上來──分成三格的頁面,彷彿窗簾的兩半,中間隔了一條將合未閉的縫隙;又像是窗內與窗外的景色,夾著暗沉的隔閡再無法靠近。
「太一是窗簾另一邊的居民。他生活在一個我去不了的地方。那裡也有他的夥伴。真危險。我太大意了。」

然而,心底冒出這段話的同時,其實便已經是一種沉默的自覺了吧。

烏托邦即使一再被推翻存在的可能,卻仍不斷存在在各種文字、圖像、影視之中為人稱頌至今,不正是因為人們始終難以放棄這份若有似無的嚮往嗎。

帶著僥倖的嘆息,反倒證實了深沉的渴望從未消失。對航平來說,太一就是那道他等候已久、於今突然降臨的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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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添枝加葉,寫故事最難的,其實是刪除,也就是去蕪存菁。閱讀亦同理。看懂哪些東西被丟進了廢紙堆,存留的標準又是什麼──讀出這些「不存在的存在」,往往是最困難、卻最重要的部分。

在談《單人房的天使》時,提過心傷不易見卻最難解。其實不只是傷痕,每一次為了前進而狠狠踩下的腳印,就像踩在沙灘上一樣,如果沒有人悉心轉頭去瞧,很快便被名為時間的浪潮一次次沖刷、拍淡。
這便是航平一直以來所面對的另一項心理困境。

由於發覺自己和旁人之間無論如何總有一道難以跨越的階梯,被隔閡習慣的他,開始假裝沒有看見這點距離,甚至在彷彿容不下自己插話的場合裡主動退一步,隱沒於炎炎夏日的樹蔭濃影。

「只要我重視的人,能夠了解我就好。」

如果將願望許得太大就會受傷,那麼我縮小自己的世界就好──太一單單只是存在他身旁,便動搖了航平三年多以來的這條處事原則。
曾幾何時,「努力」變成一種「無論如何都是理所當然」的事,而「陪伴」開始需要用利益來交換?

神奇的「便當換筆記」行為,在航平眼裡本來不過是一種以物易物,不涉及情感,也不能涉及。但對太一來說,這遠遠不只是交易,而是一段邂逅的契機,漫長交情的開端。

太久沒有遇過這麼直率而毫無算計的好意,使人比起感動,心中容易湧現害怕。而航平的情意又往更無法自拔的深處行去,因而愈加徬徨。

「你會一直像這樣不改變嗎?就算我什麼都聽不見了,你也不會疏遠我嗎?」
只是,如果這些暖意的前方,都必須指向一個可以化為數據去攀比的答案,那「付出」本身還有什麼意義?

太一用行動告訴他,有時候關心不需要理由,只因為你值得被好好放在心上,無論那是出於親情、友情或愛情,甚至是難以命名的衝動都沒關係。如果有想說的話、想做的事,比起暗自將企盼琢磨殆盡,成功傳達給對方才是最要緊的。

這才是健康的人際關係。

沒有一方應該默不吭聲地忍受所有退讓,生活的方式理應協調而來。聽不清楚的話,改用書寫、繪圖、比劃,方法多得要命。兩個人以上的交流才叫「溝通」,才能把曾經只有一個人的付出浮上水面。
所以太一聽見有人將航平類比為浪漫故事的聽障角色時,才會為了那些被抹平的努力勃然大怒:

「不要擅自把他跟什麼小說混為一談!而且,雖然對你來說只是故事,但對他而言卻是現實人生啊!」

被看見,是遠離寂寞最初、也最重要的一步。

太一自然而然地做到了這件事,就像盛夏滿溢的陽光,必然從林隙灑落那樣。對航平來說,太一就是那片窗簾後、他所憧憬已久的風景,那片自己可以自在行走的陽光。

一如我們至今仍在歌頌青春,因為青春敢夢、敢歌,響徹晴空。要怎樣才能抗拒這樣一個真誠而燦爛的未來呢?如果是我,大概也做不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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