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每一次，聰實都淚濕枕頭，只能自己用手背擦掉臉上黏糊糊的淚痕，默默把枕頭套拆下來拿去洗。

從一開始會嚇到喘不過氣，到後來能淡然地拆洗枕頭套，聰實想，這也是一種長大吧。

那段頻繁做惡夢的時光讓他也曾徬徨過狂兒是否真的活下來、哪一個世界才是真實？！或擔憂車禍為狂兒帶來很嚴重但當時並不知道的後遺症，只能偷偷跑到「禁區」外圍打探。雖沒能親眼見到狂兒，但仍幸運地從他人談話的過程中確定狂兒真的有好好活著。

後來查資料，聰實才知道原來有「做惡夢是大腦為了生存在預演特定情況」這一說法。

原來他的大腦正為了活下來而拼命練習該如何應對狂兒的死亡，而數十遍的嘗試，他的大腦仍毫無頭緒，毫無辦法，每次都同樣悲傷，同樣痛苦。

原來希望某個人好好活著，是一件需要自己殷切盼望的事；原來狂兒能平安活著，已是他所能遇見的最棒的奇蹟。

那一瞬間，聰實覺得自己又再長大了一些，以特別辛苦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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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三那段破格、有趣但也令人驚惶的時光隨時間流逝，慢慢被聰實壓進了心底深處。原以為再也不會同狂兒有關聯的人生，在機場卻徒生變故，忽然又被狂兒拉進他的世界。

聰實認為自己應該質問或生氣的，但除了錯愕之外，只有強烈到無法消化的的喜悅與不知所措。

畢竟這情境他的大腦可從沒練習過啊！

一開始被喜悅沖昏了頭，在與狂兒建立了穩定聯繫的日子一段時間後，聰實的大腦才又後知後覺地做起了惡夢。

這次，他的大腦連狂兒死了的預想都不敢做了，只敢一次次夢到狂兒身受重傷，奄奄一息看向自己的樣子。

情境變了，聰實也不再哭了，但仍夜夜冒著冷汗起床，偶爾還會打冷顫。

沒事的，這只是練習！儘管他拼了命這樣告訴自己，但恐懼與悲傷的感受卻從未減弱一絲一毫。

說到底，本來就沒人應該要能冷靜處理自己🟥的人的重傷或死亡吧！

聰實愈想愈有道理、愈想愈氣——為什麼狂兒那傢伙在外面混黑道、罔顧自己的健康與安全，卻是自己要提心吊膽？！但那滿腔怒火在對方笑咪咪地喊自己名字時，總只能無力洩掉。

各種複雜又難以面對的情緒轉變成壓力積在心頭，聰實看著狂兒手臂上自己名字的刺青，暗自下訂決心要存錢讓他去除掉，即便他知道這也只是自己另一份徒勞無功。

他希望除去他們之間的聯繫，或許也就能除掉他心底關於成田狂兒這個人的狂熱與恐懼，繼而還自己一個平靜幸福的人生。

然而就跟刺青刺上皮膚後再除掉多少還是會留下痕跡一樣，聰實其實非常清楚，狂兒在他心裡烙下的無論好壞的印記，都不可能完全清乾淨了。

而自己除了做這些毫無意義的抵抗外，也想不到任何別的辦法。

這麼一看，自己依然只是個脆弱又代人宰割的孩子啊——那麼過往那些折磨人的練習又算什麼呢？！

真令人火大⋯⋯成田狂兒你這混蛋東西。最終，聰實也只能這樣在心裡憤憤地罵。

依然看不清前路的此刻，至少洩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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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雖如此！我也想看狂兒根本不知道聰實的焦慮，某次又意外在跟聰實見面前打架掛彩，被聰實帶回租屋處擦藥，然後為了化解（聰實超憤怒所導致的）沈悶感，笑嘻嘻地說：「我說不定可以成為聰實弟弟第一個客戶喔！」
聰實氣死了，一掌巴在他瘀青的地方。

聰實：「我可沒辦法幫死人辯護。」
狂兒：
狂兒：「嗯。」

一室沉默中，狂兒沈思片刻，輕而溫柔地說：「人沒有那麼容易死掉的喔，聰實弟弟。」
但聰實只是瞥他一眼，低頭繼續幫他擦藥，語氣冷淡：「你什麼都不知道。」

什麼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已經看過他死去無數次的模樣，以各種極為日常的方式。人類就是那麼脆弱，狂兒是人，自己也是，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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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ㄉ沒了。我只是突然很想寫惡夢ㄉ部分也寫得很開心其他我就都不知道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