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
2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書展的《魚眼》講座暨新書發表會
主講:薛西斯/對談人:路那

記一下記得的部分
*警告:內有暴雷
*警告:內有擅自解讀
*可能有些錯漏,還有很多沒提到的部分
latest #22
𝄆黎𝄇
2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請薛西斯簡單(?)介紹一下《魚眼》

(從主角葉聲秋和寄到編輯部的信開始,講到美少年從海裡走上來。
因為這場講座兼有新書發表會的性質,全程都很努力不要劇透XD 不過光是作品的開頭就很盛大,可以講很久

(oO:其實滿希望有一場可以盡情暴雷的講座)
𝄆黎𝄇
2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選題的過程;為什麼挑中了這個案件?
薛:《魚眼》是跟疑案辦(重大歷史懸疑調查辦公室)台灣疑案系列合作的作品。
當初在選材時,疑案辦提供了很多案件給作者挑選,其中不乏一些很血腥獵奇殘忍的案子,例如分屍案之類的,我篩選了一些起來再挑,最後決定了陳高蓮葉毒殺案這個案子。
陳高蓮葉案是個很典型的連環殺人案。
在台灣歷史上,連環殺人案的例子很少見,當然這也可能是因為台灣地狹人稠,也許殺人犯之中也有一些具有連環殺手的性質,不過他們在殺第一個的時候就被抓了,所以沒有發展成連環殺人案件XD

陳高蓮葉除了是很典型的連環殺人案,也是非常少見的女性殺手。
女性連環殺手比較常見的是黑寡婦型(為了錢財殺害每任伴侶那種),但陳高蓮葉毒殺的對象都是孩子,她是很典型的連環殺手,不是為了報復或錢財等其他理由,這在當時的社會造成很大的衝擊。
𝄆黎𝄇
2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薛:請問在座大家,之前有聽過陳高蓮葉案的請舉手
(只有前二排零星一些人有聽過)
我在這之前也沒有聽過,照理來說,這麼大的案子應該是要被社會記得的,但這個案子距今不過也才三十餘年,就已經不太有人知道了。
陳高蓮葉在被抓的三年內就槍決了,以死刑來說這個速度是非常快的,可以想見當時這個案子動搖社會的程度
大家急著審理這個案子,並積極地把它忘掉。

我當時就覺得這個案子應該要被銘記,不能就這樣忘掉,所以最後選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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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
2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一些兇殘獵奇的分屍案落選的原因——對更大的暴力(國家法律)出於恐懼的逃亡
薛:我在挑案子的時候也有看到一些兇殘血腥獵奇的案子,但我覺得,越是暴力的案子,它們的核心都非常無聊,就是出於對更大的暴力的逃亡——對國家、法律的恐懼。
例如台灣歷史上有一個很有名的案件,鐵簍人頭分屍案
一群退伍兵貪圖同袍的退休金,把他殺人後分屍,頭裝在鐵製的字紙簍裡沉進水庫
這個案子也是有點撲朔迷離,偵查的過程很荒謬,例如死者的大腿被發現了兩次
後來水庫要清理淤沙,最關鍵的頭部才被找到,這個報導一出來,犯人立刻就自己去自首了。
他前面每天看著新聞報導的案件進度,都跟沒事人一樣,直到最關鍵的頭部一浮出水面,立刻就怕得坐不住了去自首。
我覺得這些兇殘的分屍案,其核心往往越單一,沒有什麼可以發揮的餘地。
𝄆黎𝄇
2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書名為什麼是魚眼
薛:我會去讀死刑犯的詩集,裡面常有一些我深知我寫不出來的東西
(有提到書名但我忘記了QQ)有一篇日本死刑犯寫的詩,說他在絞刑前很仔細的用水抹擦他的脖子,因為他擔心自己脖子上的汗漬會弄髒繩子。

在看陳高蓮葉的報導時,看到一段她的自白
在她毒殺孩童前一年,曾試驗性質的去毒魚,她說那時她看見死掉浮上水面的魚的眼睛,內心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平靜。
這段話讓我感到一種奇異的觸動,我知道這是我絕對寫不出來的東西,當下就決定一定要把它放進書裡。
𝄆黎𝄇
2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寫作倫理;魚眼的核心提問:動機的探問
薛:因為是舊案寫改寫的作品,犯人、手法等等都是既有的,剩下唯一可問的就剩下動機
但我在寫時發現這比預期的艱難很多,前後改過很多次大綱。
陳高蓮葉的案子距今不過三十多年,代表很多當時的受害者都還在世,但我不可能一個一個去問受害者和親屬,你能不能接受這樣寫?
如果有哪怕任何一個人說不能接受,我也不太可能就因此更改內容。
這些當事人他們可能會看到這部作品,甚至可能現在就坐在台下,而我因為是作家,因為有話語權,因為手上有這支麥克風,我就提出我的見解,叫死人閉嘴,這讓我感覺自己非常卑劣。

(老師有個瞬間看起來快哭了QQ,在那個當下真的立刻明白,為什麼薛西斯老師說她太累了需要休息)
(對談的路那真的好厲害)
𝄆黎𝄇
2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路那:我發現華人特別喜歡探討寫作倫理這個問題
薛:中井英夫的《獻給虛無的供物》開場 有一群偵探在討論殺人案的犯案手法,那個場景是會讓人不舒服的,尤其裡面有些角色特討厭,感覺很輕浮戲謔
我當時看的時候沒有很深的感覺,因為知道這些案件都是虛構的,直到寫《魚眼》的時候,才有很切身深刻的體會。
路:尤其推理小說最歡反推理
薛:對啊推理小說最喜歡檢討作者、檢討作品,他們還檢討讀者!其他類別的小說都比較沒有這樣,有反奇幻的奇幻小說嗎?
路:有喔

(oO全場都好想知道......!!可惜這個話題沒有繼續下去)
𝄆黎𝄇
2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葉聲秋和薛西斯的相似/切割
路:因為主角設定也是作家,想問薛西斯,覺得自己和葉聲秋有哪些相似或不同的地方嗎?
薛:相似的地方是做的事,例如去走訪當地的田調過程,還有為了讓他的作家身分更飽滿,把我一些以前的作品分給他
(為《天災》彩蛋拍手XD)
但在其他地方,我就覺得我需要跟葉聲秋完全切割。
首先就是性別,葉聲秋是男性,而且是我在現實中絕對不想靠近的憂鬱文藝男青年
葉聲秋是男性這不是廢話
偵探是把真相帶離讀者的人,推理小說往往要繞一大圈,最後又回到原點,這樣才有故事可以講
如果《魚眼》的主角是女性,那這個故事可能很快就說不下去了。
𝄆黎𝄇
2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這邊有提到2本書,法水麟太郎系列的《黑死館殺人事件》:偵探不是知道真相才指認犯人,而是像毛利小五郎一樣隨便指一個人,用煞有其事感覺很能說服人的推理提出錯誤答案。最後所有可能的人都被指認完了,竟然用這種方式達成了「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那也是真相」;

另一本我忘記書名了,是說偵探其實第一眼就了解真相了,但他在掌握所有證據的之前都不願意說出來)

(其實我覺得薛西斯和葉聲秋最大的不同,從選材動機開始就完全不一樣了。為什麼關注這樣的題材、為什麼寫作過程會覺得不安和痛苦,從根本來說就完全不一樣)
𝄆黎𝄇
2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之後還會想嘗試實案改編嗎?
薛:其實還有一些想試試的題材,那時候在選材時有選一些起來。
在解決寫作倫理的問題上,《魚眼》是使用二層虛構,即使是最後揭曉謎底的時候,都使用了排版等級的警告:這個結論是葉聲秋得出的,它不是真正的真相。
但沒辦法每次都請個葉聲秋出來,所以在掌握寫作倫理的平衡之前,暫時不會再嘗試。
𝄆黎𝄇
2 months ago
※魚眼中喜歡的角色
薛:喜歡百岳,百岳加《不可知論偵探》的小哭包海鱗子除以二,大概會最接近自己的性格。
𝄆黎𝄇
2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為什麼場景設置在台東
薛:剛開始是想寫山莊別墅裡的豪門恩怨
加上《魚眼》裡還有行李箱藏屍被海浪打上岸的劇情,所以要找個有山有海的地方,那就是東部了。
因為陳高蓮葉案的發生地在屏東枋寮,從台東的話直接就可以開車過去,要回北部也不用再糾結鐵路要搭南迴還是北迴的問題,於是就設定為台東。
路:沒有想過要放在都市嗎?
薛:不能在都市,如果在信義區的話監視器那麼密集,大概15分鐘就被抓了 沒辦法讓偵探辦案
路:信義區沒辦法偵查凶殺案。信義區可以爆炸和發生天災
𝄆黎𝄇
2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有為《魚眼》畫過地圖或日曆嗎?
薛:因為《魚眼》裡有一對高中生雙胞胎,雖然他們是貴族學校沒有人在好好上課,花百岳感覺也完全不在意翹課問題,但出於一個成年人的責任心,我覺得高中生怎麼可以不好好待在教室裡?!
所以有特地畫了日曆,如果仔細去算,會發現百岳跟著葉聲秋去查案的日子都在週末,另外有一些進展就可以穿插在週間。


(靜瀾有好好念書XD 整部裡的高中生就只有他記得要考試XDD)
𝄆黎𝄇
2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魚眼》裡的雙胞胎
薛:所有推理小說作家,如果手裡有雙胞胎這張牌能用,都一定會用上的。
《魚眼》裡也有雙胞胎詭計,但它跟一般的用法不太一樣。
《魚眼》裡的雙胞胎是必要的,尤其當靜瀾和百岳站在一起,會加強他們的違和感。就像神壇上面的泥娃娃,長得一模一樣,只是分別被套上了男裝女裝。

百岳必須穿女裝不是單一一個原因。即使在民俗的作法上,男孩當女孩養也幾乎是沒有的,通常都是反過來,不過百岳穿女裝除了民俗的關係外,還有一些很現實的考量。

眾所周知,現今是女裝的長假髮和高跟鞋,當初都是男性的專利,服裝演變到現代,女性可以很平常的選擇男裝,或者說是中性裝扮,但男性要穿女裝卻會遭到很多批判。
男人穿女裝,要比女人裝男裝更被視為禁忌
大家可以去思考,女裝的意義是在保護什麼、束縛什麼。
𝄆黎𝄇
2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提問環節:小哭包《不可知論偵探——惡人正機篇下集》催生
薛:我劇本已經交了,這不能問我,要去堵鸚鵡洲老師
𝄆黎𝄇
2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提問環節:為什麼郭蓮子不是和他的原型(陳高蓮葉)一樣冠夫姓,作品裡百岳的奶奶卻是有冠夫姓的?
薛:郭蓮子生長的家庭裡沒有父親角色,她們一家三口,是由母親——我稱之為母親的臍帶,繫在一起。
當初她被捕後,唯一一個出來哭天搶地的也只有她媽媽。
所以當郭蓮子進到家庭裡、有了丈夫兒子、成為母親的角色後,有更多的衝突要去適應。
百岳奶奶冠上了夫姓,他就從一個主體變成了從屬性質的,固定在了妻子和母親的角色上。

(雖然生理性別只有兩個,但魚眼中男~女彷彿是條光譜)
葉聲秋 靜瀾/百岳 百合 郭蓮子 杜周萍舫
(每往右一點,都更增加一些註定無法理解的事情)
𝄆黎𝄇
2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魚眼》這部作品真的很難寫心得,我每次試圖回憶書裡的劇情或角色,就會開始哭((
我想每個生理為女性的讀者,閱讀時或多或少都有Me Too的經驗。
人們小心翼翼,深怕冒犯了別人的苦痛
即使同為女性,每個個體間的悲喜也不見得相通。比慘大會從來不會有真正的贏家,就連我在打這段話的時候也是再三糾結,擔心無意間去衡量了他人的痛苦。

我很感謝薛西斯老師寫了這本書,簽書會時原本故起勇氣想好好把誇誇說出口,結果社恐大爆發,最後只有掏出海鱗子小哭包問能不能再簽這本XDDD

希望薛西斯老師好好休息,也再次謝謝老師帶來了這麼棒的作品
𝄆黎𝄇
2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講一些自己的解讀
我覺得我似乎能理解陳高蓮葉說的「看著死魚的眼睛,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平靜」
(或者把它放進一層虛構裡,是郭蓮子說的)

重點不是死魚,而是這些魚的死亡是自己造成的
對郭蓮子來說,她早已喪失了女性天生應該有的 生的權力
她孩子的出生、她生育器官的喪失,都不是完全由她自己的意願主導
在毒死魚的當下,她似乎找回了自己的力量
既然不能主導生,那她就註死
這是一種對生死權力的奪還
𝄆黎𝄇
2 months ago
我想那個當下,應該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充滿力量的安心感

(警察杯杯不要抓我🥲)
𝄆黎𝄇
2 months ago
講一些很地圖砲的
我其實不覺得一般生理男性會像葉聲秋一樣,對這些事件和思辨那麼積極
即使前期葉聲秋被動的被一些條件綁在了調查這件事上(例如他的專欄、老甘的委託),他都表現得太積極了
這是一種虛浮的積極,好像他雄辯了一場演講,分清是誰的過錯、是父親母親的責任,他就可以跟眼前循環上演的悲劇撇清關係
這些悲劇哪及得上他眼睛裡的幻痛萬分之一?

但即使是這樣,這些雄辯仍然是很多男性終其一生不曾想過要去問的問題
𝄆黎𝄇
2 months ago
葉聲秋唯一一次感同身受的痛苦,是他得知杜百合的媽媽跟她說「為什麼是你弟弟死,為什麼不是你?」
他嚇壞了,這是他唯一一個能感同身受的恐懼
就像噩夢成真一樣,他在心裡尖叫「一個母親怎麽能說出這種話!她怎麽能希望自己的孩子去死?」
𝄆黎𝄇
2 months ago
我覺得這邊超級諷刺
男人、女人、天女
感覺終其一生也沒辦法互相理解的三個分類,居然在這樣的契機下,能夠由恐懼繫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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