𝘍𝘌𝘋 ❅ 愛睏水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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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定交流】with Wade_SE
『𝔼𝕧𝕖』
latest #48
指針在錶面轉過。

自那之後走了幾圈呢?雪蘭沒有數過,細點圓盤的每個小格也不會讓生命更加快活。
他只知道,自己準備的差不多了。悄悄的、隱秘的,一點一滴清掉那個人棋盤的上的舞者,為自己埋下通往未來的道路。
而剩下該做的……
「維德——我這邊都處理好囉。」
今日的任務也在身著白衣的人們努力下打上終結的句號。
大致結束手中的事,剩餘的僅有等候善後小組到來,雪蘭在此刻找上了獨角的青年。
「嗯。」
將最後一個昏迷的反抗者銬上異能抑制手銬,維爾加德只是平淡地應了聲,才起身看向灰藍髮的後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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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就剩等善後組來接手了——你晚點還有事嗎?」
湊到了同伴,嗯,目前還算同伴的青年身邊,雪蘭背著手,藍色的眼平靜,仰抬著對上天際的色澤。
「有些事想跟你討論一下。」

若要開始就無法回頭了,而在拉開序幕之前,那最後的準備也即將到來。
……他由衷希望這不是個錯誤的決定。
「介意約在兔子洞旁的涼亭裡嗎?那是個適合午睡的地方,如果沒有兔子趕時間經過的話。」
好看的眉在聽到對方後半段的話語時皺了起來,他有時真不明白這個人為什麼不能好好說話。

「講人話。」
「……哇,我第一次知道你的聯想力那麼弱耶。」
自覺已經說得很明白了,雪蘭有點無語,順勢關愛起了對方的想像力。

他能怎麼辦,要討論事情跟收尾的是他,再無語也只能再接再厲的多補幾句。也許他該準備的不是供奉神像的蠟燭,而是為維德聯想能力默哀的白蠟。
「我說的已經是人話了呀。你不想跟毛蟲和貓跟帽匠開檢討大會嗎?」
這回他聽懂了,皺起的眉卻依舊沒有鬆開,他冷冷盯著這個似乎迫不及待加訓的後輩,出口的話語沒有絲毫溫度。
「我不介意讓你體驗一下我不弱的部分。」
「前輩的好意我心領了,麻煩把那份力氣省下來用在別的地方吧。」
本來想比個「雪蘭愛你呦」的愛心手勢,但想想動作出來的瞬間感覺就會被一掌拍扁在地上,於是他僅是言語婉拒了任務後的暴力活動,這是否會衍生其他事情暫且無法得知。
「總之你同意了吧?那就晚點見啦。」
「……」
雖然他該先問問對方找他是什麼事,但老實說,他們之間會需要用能力來談的事也只可能和那個人有關,於是他只是靜靜地又盯著對方幾秒,然後一同步向回總局的車。

「午夜之後來。」
「喔——安排活動了啊?難怪最近常常找不到你。」
對執掌雷光的青年而言,讓自己知道越多相關的事越危險,雪蘭也明白這一點,但好奇心可不是那麼容易能壓制的。
像是放入口中的硬糖,或是自脊髓而上的酥麻,越是克制自己,越克制不住衝動。

幸好事情的優先順序明白地在那裡,如釘在掌中的鋼釘一般。
「沒有問題,祝你有段愉快的時光。」
確實不打算和對方多做解釋,他扣上安全帶,環胸靠上椅背後便閉上雙眼。
鐘聲在耳邊敲響十二次。
很遺憾,那只是幻想中的場景。鎮壓局的宿舍位於聽不見鐘聲之地,時針倒是紮紮實實的碾過了十二。
雪蘭仰倒在房間柔軟的地毯上,餘光裡是水母在缸中輕舞,一飄一跳,令人安心的緩慢。

分針畫過了半圈,少年閉上雙眼,與夢境建立起聯繫。顯現、崩落,而後重塑成夜晚的庭園。
擺著大大小小的茶杯與餐點,等候與會者前來。
他很確定這並不是自己的夢境。
至少在夢裡,不會有如此鮮明的五感和童話般的佈景。軍靴踏過通往餐桌的石板路,嚴肅的步伐與搖曳著光點的花草格格不入。

看向餐桌一端的人影,他沒有打招呼,只是拉開了最遠的位置落坐,抬眼對上與自己相近的藍。
「晚安啊,你就連在夢裡也把制服穿得這麼標準啊。」
白色的大衣映入眼簾,乾淨到讓雪蘭有種想替對方換身打扮的衝動,至少能捨去那份於他有些諷刺的無瑕。

彈了下指,憑空飛起的茶壺傾倒出帶著溫暖甜香的液體,藍色與粉色交織又分明,餅乾則在盤中堆起了小山,搖搖欲墜又穩固無比。
「要不要嚐嚐夢鄉特有的點心?很好吃呦,是美夢的味道呢。」
「自己留著吧。」
他從不吃夢境裡的任何東西,對方也知道這點,即使在對方的領域中這不過是徒勞的堅持,但他始終貫徹著這點。

畢竟即使是認識幾年的"搭檔",也隨時可能將美夢化為夢魘。

「你想說什麼?」
無視眼前飛舞的餐盤,筆直的目光略過美食與繽紛,一瞬不瞬地盯著晚會的發起人。
「唉,為什麼我好像常常跟你這種不會聊天的人在夢裡談事情啊。」
倒也沒繼續推銷茶點,少年捧起杯啜了口,讓彷彿巧克力豆餅乾般的飲品流下喉嚨。夢中的飲食是虛假,他卻總是喜歡在此做無意義的事。

「我這邊準備得差不多了,就差登上舞台而已。」
筆直的回望了對方,海洋的色澤以坦然的清澈做回應。雪蘭放棄了彎彎繞繞的話語,將自己的目的直接地擺上牌桌。
「米契爾的人手削減不少,行事難度增加,他應該快開始急了。」
「……」
關於棋子的數量減少,他近來也有所察覺,只是之間的間隔過短,實在不像出自那個狡猾男人的命令。

「丹.坎貝爾的事是你做的?」
憶起前陣子第三區的意外,他盯著他的眼睛,平靜的藍倒沒有幾分質問,只是單純的確認。
「是我。」
既然都選擇攤牌了,那就沒有否認的道理。少年的嗓音冷靜而明快的肯定對方的話語。
「不過他那支小隊遭遇的反抗者戰鬥與我無關。」
「……」
沒什麼反應,只是微微點了點頭,雖然在這方面兩人的觀念有巨大的差距,但他也無法去干涉對方的做法。

「所以?」
若只是為了說這句話,實在不需要這麼麻煩,他環著胸,靜待對方繼續開口。
「呃,就是……」
雪蘭突然有點尷尬起來。
他不曾也不擅長處理這種事,撇開玩笑類的運用,多數時候他能力下的受害者或家屬不會走到他面前。夢境是個沉默的異能,沒有人有機會抗議。
「……或許我應該跟你道個歉,我也想不到還有什麼機會可以說了。」

盤子邊緣的小夾子捲曲了起來,被少年一把抓住,夾了幾粒糖扔進自己的茶杯。
他喝了一口甜膩,任虛假的糖分刺激大腦,才敢直視對坐的青年。
「你……還在調查你父母的事嗎?」
「也沒什麼能查的了。」
這是事實,當初的事件規模之小,牽扯的人數寥寥無幾,這麼多年過去,除了一些始終解不開的疑點,調查的進度早就停滯不前。

直視對方的藍眼平淡,比起疑惑,更像是在等待什麼。
「你要道什麼歉。」
「我想你調查中應該有發現一些問題。」
他嘗試讀著維爾加德的表情,還是那副平淡到讓人生氣的樣子。雪蘭戳戳面前的茶杯,覺得對方多少也心裡有底了。

「在事發之後,那個人有為此找來過米契爾,要求是替他處理好『證人』的事。」
米契爾答應了。他不是很缺對方提的那點報酬,但顯然男子並不介意幫同樣惡劣的傢伙一點小小的忙。
「他給了我這個任務,那些『證詞』與『記憶』是我弄出來的。」

「所以我想,我應該跟你、跟他們道歉。」
雪蘭小心翼翼的說著。夢境是他的主場,他不需恐懼,他卻仍然有些擔心。
或許是懼怕於鎮壓局中少數能信任的人投來的目光吧。他想當個人,卻一直在做醜惡的事。
「對不起,毀了你原本的生活。」
「……」
沉默片刻,他看著對面的青年,眼神有些複雜。

早在知曉對方異能的那刻起,他就有過類似的猜測。那些明明沒有收賄的痕跡,卻還是指認了自己父母的目擊證詞;那些明明曾對著家人笑臉相向,卻突然用失望眼神投來的鄰居。

這些找不到證據、無法解釋的部分,他只能推測是心靈類異能所為,而身為那個男人重用的棋子,對方自然也在他的懷疑範圍內。

原來真的是他。

即使有過猜測,他卻始終沒有明確地向對方確認過。一方面是他並不覺得對方會老實回答,一方面或許也是,他想等他自己承認吧。
「……你是該道歉。」
他很意外自己的語氣聽來冷靜,儘管複雜的心緒翻湧,他的表情依舊淡漠,看不出任何憤怒失控。

他或許應該恨他,將他列為復仇的對象,但無論怎麼包裝,他終究是心軟的。
況且對方都承認且道歉了,不是嗎?

「我不會原諒你。」

他盯著他,表情認真決絕:
「……除非夢醒後,你讓我揍一拳,不准躲。」
「你可以揍我,也可以不原諒我。」
對座的青年那片青空似乎有些波動,而雪蘭不認為自己比對方好多少。
就算哭喊著道歉或推卸責任也沒有半點意義,下命令的人是他曾視為全世界的人,而行動的是雪蘭自己。
他做過的事,他會自己負責。

「不過可以的話,還是希望能避開要害啊,我不是很喜歡帶傷行動。」
他還需要這顆腦袋與這份異能來裝飾舞台,在布幕落下與升起之前,在盛大的開幕之後。

「過一段時間後就不會看到我了,要打趁現在喔。」
他能做的補償也只有這些了。
「這要看你的誠意。」
雖然他平時就搞不懂對座的人在想什麼,此刻更是不明白對方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告訴自己這些。

「要推翻他們的罪,我需要你的口供,或其他證據。」
「我很有誠意喔……唉,自己這麼說感覺一點可信度都沒有啊。」
踢晃著腳,雪蘭有點無奈的向後靠上了椅背,為自己的信用度默哀三秒。

「口供好處理,證據的話……嗯,我明天請你吃蛋糕好了,不要太快把盒子丟掉喔。」
記得房間裡還有可以利用的空蛋糕盒,他盤算了一下,決定快點將這些處理完。
他總覺得拖太久會有麻煩的事干擾計畫。
「你喜歡巧克力蛋糕嗎?還是草莓蛋糕?芋泥布丁也可以喔。」
大概聽懂了對方的意思,他點點頭,回答的簡短:
「草莓。」
「沒有問題,我會挑有很多草莓的給你的。」
事情決定好了,他也稍稍放鬆了心情。手中的餅乾泡進了飲料,甜上加甜著安撫不安的思緒,三兩下全數吞進了少年口中。
「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嗎?現在不問可惜呦——」
一直以來追尋的事如今即將有結果,他卻依舊有些不真切,或許也因為他現在還身在夢中?

看著在場景中顯得有些虛幻的少年,即使他仍未完全信任對方,卻也已不是漠不關心的關係,於是他停頓幾秒,開口問道:
「過段時間就不會看到……是什麼意思?」
「就,字面上的意思?」
挑起眉,雪蘭怎麼也沒想到對方第一個詢問的會是這種問題。
不過想想,自己確實沒有詳細交代過未來的動向,也許他該對目前的同伴誠實一些,以利之後的合作……?

「米契爾被推翻的話,我一定也很難脫身吧。」
豎起食指,少年一臉認真的說著自己的打算。他在名義上並不直屬那名指揮官,但能查出是誰將自己帶進鎮壓局的人,肯定不會只有一兩個。
「所以乾脆在那些人的注意力放過來前先行離開……而且這樣也不會被他當成卸責的擋箭牌。」
「……嗯。」
了然地垂下眼,對方說的確實有道理,他思索一番後,接著抬眼問道:
「什麼時候?怎麼離開?」
「不會太久。也許是下次外勤,時機應該快到了。」
少年支著下頜思索,覺得離開的那天並不會太遠。
畢竟這段時間被找了麻煩的人,也不只有米契爾一個啊。
「嗯……大概會在某次任務中死亡或是失蹤吧,順便滿足一下策劃者的小小願望。」

哎呀,自己怎麼這麼貼心呢。
希望對方會喜歡這個結果——?他也很期待米契爾看到手下最關鍵的棋子被消滅時會有什麼反應。
大概,也不會是多特別的表情吧。
死亡與失蹤兩字讓他不著痕跡地挑了下眉,但想必那大概也是對方偽裝的一環,便沒有多加追問。

「知道了。」
簡短回應著,他思索了下,還是姑且問道:
「我行動的那天,你打算來嗎?」

他不知道對面的人是從何時開始起了反抗的心,但若是他想見證那個男人被拉下高台的時刻,他也並不是不能將行動的時機告訴他。

這是個風險,但也未嘗不可。
打算去嗎?
雪蘭想過很多種狀況,想過各種達到目的的方法。他大可待在安全的地方直到盛大的演出落幕於掌聲,早就退到幕後的人只要當個影子即可。
只是……

「……嗯。」
沉默後,他終究緩緩點下了頭。
「如果你對上米契爾,請讓他離開……我有些事要找他處理。」
「……」
以他的立場來說,只要將米契爾拉下台並證明父母的清白便達成目的,雖然不知道對方想做什麼,但他確實還沒良善到會去擔憂那個人的生死。

「……知道了。」
他盯著對方的眼睛,認真的神情代表著自己的承諾:
「那你留個聯繫方式給我吧,決定日期後我會再告訴你。」

不確定對方何時會離開,若是在自己抓到時機前,他得知道該如何通知對方。
「好,謝謝你。」
想了想,他報了個信箱給對方。那是限制了使用者的管道,對於雙方的資料安全性較有保障,經過處理後也很難被人入侵竊取資訊。
「除了那件事之外,有其他事也可以透過這裡聯絡我。至少比制式信箱有保障一點。」
「好。」
將信箱地址記在了腦中,他在腦中清點了一圈彼此該交流的情報,最後開口問道:
「還有要說的嗎?」
「應該差不多了……啊,你會養水母嗎?」
將待辦事項在思緒裡一一翻過一遍,雪蘭一拍手,提起自己房間兩個漂浮水中的小傢伙。
自己可能會有段時間無法回去,要是他們死了可就不好了。
「不行也沒關係,我可以另外請人帶走他們。」
「不會。」
他答得誠實,倒也不是豪不留情。

「如果只是需要處理,我可以代勞。」
幫對方將寵物送到水族館或是哪處這種事他還是辦得到的。
「處理這個詞怎麼聽起來有點恐怖?」
默默抖了一下,雪蘭甩掉腦中那水母們被丟回大海或是關到培養槽做實驗的畫面,覺得自己該把話說得清楚一點。
「我是希望有人可以幫忙照顧一陣子……等事情處理完後我會來帶走他們的。」
「這我應該就幫不上忙了。」
聳聳肩,很不巧的,他身邊唯一一個會養這種生物的也只有對方,實在是求助無門。
「好吧,那我再請其他人幫忙好了。」
大概回想了下可能的人選,雪蘭盤算著點點頭,決定天亮後要去煩……拜託那名單上可憐的朋友。
「還是謝謝你,那我們今天就到這邊吧?晚安囉維德。」
「嗯。」
隨著對方的道別,他也跟著起身。
在逐漸化為光斑與泡沫消失的場景中,他端起面前的茶杯一飲而盡,而後任由漂亮的瓷杯在手中飄散瓦解。

看向對面的"友人",他勾起嘴角,露出了對方偶爾會見到的,既友善又完全不帶任何威脅意味的笑容。
「下午三點,訓練場,一拳,記住了。」
「沒有問題。」
彎起唇,雪蘭看著前教官的身影消失在夢境,拼湊成畫面的蝶飛散,而他睜眼在寂靜的深夜。
只剩水母與自己還醒著。
無神的凝望著天花板,他在腦海整理了一遍要做的事,一切似乎都將上軌道,卻仍有種不切實際的虛浮感。
維爾加德是個很好的人,能用一拳作為代價是他想像不到的結果。少年人生至此學習到的皆是要將對立者踩入泥濘中的惡意,而藍髮青年的言行再次讓他瞭解自己是多麼不適合純白之地。

「……真好啊。」
呢喃了句,他才終於打起精神撐起身,從暗櫃翻找出來小小的錄音用具。
嗯,處理完這件事後,來想想要送的草莓蛋糕吧。他會給對方很多草莓的。
很多很多,多到能把不愉快的心情淹沒殆盡。
再度睜眼,窗外的景色已被白日覆蓋,他在腦中整理了下得到的資訊,第一件事便是將對方提供的信箱登記了下來。

順手摸了摸在一旁打轉的白糰子,他像平時一樣起身更衣,順手預約了下午的訓練場。

十年了。

整裝完畢,他踏出房門,安靜的步伐依舊堅毅穩健。

他會讓這一切的開端得到應有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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