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就像是變魔法一般，那些通訊錄裡作為名稱使用的小鳥圖案一夕之間都飛離了小小的螢幕視窗

　　弗雷傑蘭莿有些不可置信，昨晚的對話紀錄還在呢，怎麼帳號突然就停用了？

　　坐立難安的情緒連其他隊員都看不下去，分別把他手中的工作通通抽走之後揮揮手叫他提早滾下班那是一個異口同聲。

　　「謝各位大哥大姊回頭請你們喝飲料！」他在門口合掌鞠躬，在聽到一聲聲不耐煩的滾後趕緊跑出了鎮壓局辦公室。

　　診療所還是那個診療所。

　　看到裡頭等待看診的病患時弗雷傑鬆了一口氣，他想著醫生一定就在診間裡，於是也抽了張號碼牌到沙發區等待。

　　等啊等，等啊等，外頭的雨停了又下，下了又停，手裡的號碼牌都給捏皺了還是沒輪到他。

　　今天的病患看得特別久，是有什麼麻煩的問題嗎？醫生一向都看得很快的。

因為我的眼睛比較特別嘛。

　　腦中又浮現那雙盈滿笑意的金色眼瞳。

　　當廣播終於叫他的號碼時弗雷傑急切地起身走向診間，只是一打開門映入眼簾的景象讓他整個人傻住了 —— 這誰？

　　坐在那張熟悉椅子上的人可不是他要的醫生，這位禿頭大叔是誰？皇醫生呢？

　　「皇醫生呢？」

　　「啊啊、弗雷傑...蘭莿先生，噢，是皇醫生提過的那位！」
　　「那個啊，皇醫生前陣子把診所轉讓給我了，之後由我接替他的位置囉。」

　　「那皇醫生呢？」

　　「這我也不知道呢，他沒有特別跟我說。」
　　「不過他倒是有交代，樓上有您的物品可以自行上去取，我們大概下周就要整個重新裝潢了。」

　　就像預測了他的到來，弗雷傑亂丟四散在診療所二樓的衣服物品整整齊齊地安置在那張熟悉的大床上。

　　這是什麼意思？
　　如果是要終止他們之間的關係，大可直說就好了，雖然沒有認識醫生很久，但他也算是知道對方在處理這種事情上是乾脆的類型，不至於這麼大陣仗地鬧消失吧？

　　該不會出事了？
　　弗雷傑有些顫抖地翻動那些私人物品，他想看看有沒有至少、一張紙條，或是給自己留言的任何東西，可以告訴他現在到底怎麼回事。

　　他沒有翻到任何留言，倒是翻到了之前送給對方的所有大大小小、未曾使用過的物品，他隱約知道這其中的含意，但沒關係的，不想要他了也沒關係的，只是可不可以見見最後一面，只要讓我確定你沒事就好 ——

　　身著白色制服大衣的棕髮青年望著那棟至少有七八層樓高的建築，心裡的不安隱約擴散。

　　「嗨，蘭莿先生。」

　　就像預測了他的到來，自動門緩緩開起，身著黑色大衣的白髮男性慢悠悠地走了出來。

　　「您是？」

　　「喔，你不知道啊？我還想說新聞有報的說。」

　　白髮青年勾起一抹稱不上是友善的微笑，紅色的瞳孔繞著弗雷傑的身周轉了一圈，而雖然沒有見過此人，弗雷傑卻有種莫名的、好像在哪看過的、令人不悅的感覺 ——

　　「我是鎮壓局 ——」

　　「你是那天車上那個戴墨鏡的！」

　　那天？哪天？啊，植物園那次嗎？
　　尚未自我介紹完畢的鎮壓局五區第十七分隊副隊長埃爾西．拜特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起來，他招了招手請對方進入室內，而弗雷傑一心只想在裏頭找到醫生地暴衝進入 —— 然後就被揪住衣服後領。

　　「冷靜點，你可是第二個有認出我來的。」

　　「在說什麼啦！聽不懂！」讓我去找醫生！

　　「就說冷靜點了。」

　　那支手臂的力量怎麼那麼大？完全掙扎不開欸。

　　「你要找的人不在這裡。」

　　「？」

　　「他離開了。」

　　「......什麼意思？」

　　弗雷傑垂下雙肩轉而對上對方紅色的眼睛，見對方這樣子埃爾西也鬆開了手，任由對方踉蹌後再勉強站穩腳步。

　　「字面上的意思。」

　　弗雷傑跟著前面人的腳步沿著旋轉樓梯來到二樓，那是醫生初次招待他喝茶的地方，也是在那裡他對醫生有更進一步的了解 —— 不對，他真的了解、甚至是認識醫生嗎？是因為這樣才連最後一聲招呼都沒有嗎？弗雷傑死死地盯著身前寬大的背脊，為什麼這傢伙可以待在這個地方？憑什麼？他到底是誰？

異都．第五區．樓瀾二層休息室．夜晚。

　　大面積的落地窗關得死緊，造型奇特的香爐點著薰香，那正是醫生身上獨有的氣味。

　　煙燻的密度可以說是濃到兩人都嗆得輕輕的咳嗽，卻沒有一個人打算走去開啟任何一扇窗戶門。

　　「喝吧。」埃爾西熟稔地從玻璃櫃中取出一瓶紅酒，將兩支玻璃杯倒到半滿，然後走回沙發區推了一杯給桌子對面的棕髮青年。

　　「我再正式自我介紹一次。」
　　「我是鎮壓局五區第十七分隊副隊長埃爾西．拜特。」埃爾西簡單亮出證件又收起：「行禮就免了，我剛歸隊不久也還不習慣這些。」

　　「你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我可沒對你的醫生做些什麼。」倒是正認命地替他收拾殘局呢。他有些無奈地啜了一口紅酒：「請開始你的提問。」

　　「我 ——」弗雷傑猛地起身，大幅度的動作差點打翻了桌上的玻璃杯，他有太多問題不知道從何問起像是：醫生離開是去哪裡？醫生他還好嗎？沒事吧？有沒有受傷？還會回來嗎？他有沒有什麼要告訴我的？我可以去找他嗎 ——

　　「冷靜點，蘭莿幹員。」埃爾西幾乎是用著充滿悲憫的眼神在看眼前這人了，白鴒跟這人瞎混這麼久也沒給點留言？他是這樣殘酷的人嗎？噢，好像是欸！

　　「即便是我 —— 和他長期合作多年的夥伴，他也沒有確切地告訴我他要去哪裡。」

　　「長期合作？」

　　「嗯，這次破獲天外天有他一份功。」埃爾西淡淡地回答，其他會打破此人對於醫生美好想像的事情就沒有必要多說了吧，「總之任務結束後他說他要回家了。」

　　「這裡不是他的家嗎？...還有診療所二樓，那裡也不是嗎？還是醫生在其他區也有房產？」

　　「誰知道。」埃爾西聳聳肩：「你跟他相處得也不算少了吧，你看看這兩個地方哪個有家的感覺。」生活雜物少到每次去都跟住飯店一樣。

　　「我猜測他要去的應該是異都外，除了這個我也想不出他能去哪，抹消紀錄是他的要求，我照做了。」

　　「我知道你們的關係、然後避免你後續工作成效受影響所以特別告訴你，這件事我們隊內都下了封口令，你也一樣。」

　　「我知道了...不會說出去的。」
　　「但是 —— 他真的、沒有、任何、給我的留言嗎？」

　　「沒有。」埃爾西垂下眼，將紅酒一飲而盡：「我很遺憾。」

　　「......你跟我哭也沒用啊。」

　　離去的飛鳥不會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