𝘍𝘌𝘋 ❅ 愛睏水母
4 months ago @Edit 4 month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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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小隊注意,東北方五百公尺處有外來者接近,人數約三人。」
「C區外連通道確認無法使用,第五小隊轉往B區前進。」
「第三小隊請回報目前狀況……」
烈火正熊熊燃燒著。

少年所在的位置聽不見火焰的聲響,半夜被緊急通訊吵醒的柔弱心靈類異能者於自己建立在房間一角,以各種軟毯被褥與抱枕構成的小窩坐起。
冷光在熄了燈後突兀,照出毫無起伏的唇與眼,未戴手套的指敲打,悄悄地、隱秘地連上忙碌而紛亂的通訊網,像是混入毛線團中的棉繩。
「無法聯絡上第三小隊!」
「全員注意!D區攝影機遭到破壞,確定有反抗者混入工廠區!盡量避免衝突,若碰上以壓制為主,第一要務是啟動發電機並確保安全!」

纖長的睫毛半遮蔚藍,面前是電子訊號切割出的懸浮畫面,零與一的訊號傳遞過遙遠的範圍。耳機中轉換而出的聲音是鎮定壓著慌亂,不解於為何事情會如此突然,他倒是淡然的調整了姿勢,如觀賞戲劇般懷抱起赤裸的膝。
比預期的早了點發生,但不是什麼太大的影響。手邊畫面跑動著非法的數據,和曾驅逐過的毫無差異。
挖到東西的人很喜歡他們挖到的東西,他很滿意。
指尖點開了某個畫面,張揚的框壓在了像素蝴蝶之上,忠實的替入侵系統的人盛上第一手毫無修飾的骯髒。
滿是危險的現場,反抗者,編制了不同派系人員的鎮壓局小隊,雪蘭大概能猜的出有人想利用這局面做什麼,失去美好的安眠時光而向下拉扯的嘴角終於彎起,重疊上名為嘲諷的弧度。

以安全與團結為名的行動者,與叨唸著口號而擺著棋子的人。和他的直屬上司同樣俯視著白衣人的不會只有一道視線,擺弄沙盒中小小居民生活的手也不會只有一雙。
真是個笑話,守護者竟也是毒瘤的一分子。
做為毒藥的他嘲笑著這件事情,而後在現實的水缸擰出一滴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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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真難纏。」
呸了口血沫,男子捂緊腹部的傷口,對手臨死前的反擊超乎他的預料,即便失去生命也要拖個人走的心態如面前炸裂的玻璃,比任何異能都來得強大。
他可不會對此生畏,對一位入職超過八年而看不見升遷希望的人而言,任何鋒芒都已被時光磨去蹤跡。

有人說他的格局變得狹隘,變得不再適合守護人們,他為了觸手可及的利益妥協,他玷污了身上的純白無瑕。
哈,現在來看看啊。還站著的人是他,活到最後的也會是他,說出這番話的人在火海中融化,到死也不明白為什麼同伴的刀會劈在自己身上。

他停滯太久了,需要功勞來證明自己還沒老去,與激進派反抗者交戰後的唯一生還者會是不錯的頭銜,足以拭去蒙在名牌上的塵埃。
「……滋,通訊……三……回答。」
他倚在安全處的矮牆,初步包紮後的傷不再開出血紅的花,掛在耳上的通訊器在高強度戰鬥下早就破損,只能斷斷續續的勉強運行該有的基本功能。

——如果是那位同屬先生一派的藍髮幹員,也許會說出「這隻耳機承受了它不該承受的考驗」之類的話吧。
念頭出現的很突兀,突兀到讓他僵住了動作,如被聚光燈注目的青蛙。

複合類D級的異能沒多大的用處,唯有一點點的,甚至不能確定是不是異能的危機預感能派上用場,在他的職業生涯活躍,保著那條老命不至死亡。
所以他很確定,這突兀的念頭意味著什麼事情。
呼吸彷彿也在那瞬間停滯。
所有感官在此刻放到了最大,火焰躍上樹枝的聲響,隨著光於地面搖晃的影,一顆滾落的石子。他緩緩站起身,深怕刺激到保持著危險平衡的世界——對付那位愛玩的夢能力者第一點,別讓他發現自己已經清醒了,別驚動到他架構的世界。

心臟跳了三下,他在第四拍抽出了槍,如平日訓練中一般確保著周圍的安全。樹梢沒有,傾斜的陰影下沒有,坍塌的通道口沒有,他的目光快速掃過來自那位先生口中,少年喜歡的幾個隱藏地點,有著年輕人浮誇而戲劇化的特質。

十個拍子過去,二十個跟著跳了下去,他稍稍放鬆繃緊的神經,也許只是太過敏感,他沒有踏錯步伐,沒有進入夢裡。
染著血跡的指尖抬起,他輕敲著可憐的耳機,測試起能否和後方的指揮部聯繫上,他需要支援,毋庸置疑。
「滋……聽……回答。第三小隊……答……」
「聽到請回答。」

至少收訊的功能是正常的,保證了他順著內容反向會合或撤離的可能。
於是他將模式調整到發話,沒用沒關係,能通話總是好的,不是嗎。

「這裡是第三小隊的丹,目前負傷,請求支援。」

「收到,第三小隊的丹。」

「你在找我嗎?」
話語的尾音微微上揚,帶著慵懶的游刃有餘,愉快,輕巧,像是淋上蜂蜜的熱騰騰鬆餅。
「你在找我嗎?」
冰涼的掌覆上了他的,溫柔的握著血漬已乾的指摘去耳機,少年笑出了聲,像是每日問候一般,他的冷汗卻濕透了滿是髒污的衣衫。

丹甩開了比他略小的手,耳機在今日不知第幾次摔落後滋地宣告死亡,遺體還留在灰藍色幹員深色靴子旁。雪蘭笑笑的晃了晃懸空的掌,任由對方用漆黑的槍口對著他,好像用全身抗議著他的出現一般。

「好過份,丹先生怎麼這麼無情呢?我們還一起出過任務的不是嗎?」
藍色的眼滾著笑意而非淚珠,此刻絕不該出現於此的人佇立的理所當然,尚未擺脫稚氣的臉繪著弧度,是那位少年慣有的笑容。

後勤的輔助者出現在了現場,不論是真實還是夢境,對丹而言都意味著同一件事情。
「……這次是我嗎?」
「嗯?你是指什麼?」
持槍的手微微顫抖,槍口卻絲毫沒有移開的意思,丹將準星定在了那抹礙眼弦月的中央,藍色的星辰卻以光徹底解析他的一切意圖。
那麼的高高在上,無所不能。

「是我在問你話!」
他拉下了擊錘。
子彈在夢境中對這位漫遊者有用嗎?丹不確定,多年的經驗告訴他也許這僅是令持槍者不至崩潰的自我安慰,然而在槍口之下,那位米契爾的寵物真沒對他做出什麼攻擊行為。
是不需要,還是他還有剩餘的價值?
「你是替『那位』來處理我的嗎?我有哪裡沒有做好嗎?」
「他要我動的我都動了,該清理的也都清乾淨了,我有哪裡擋住他的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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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地,丹聽見有什麼崩塌的聲音。餘光點起了火燄,是哪裡的衝突引發了第二次的爆炸?
這一切都與他們無關,只要他對面的傢伙不想要他在這裡死去,他就不會死。
雪蘭,夢境中的王者,現實中可憐又可恨的小狗。沒有立即動手是因為他能隨時被捏成碎片,但他也能反過來利用這段最後的晚宴。

「雪蘭,你仔細想想——」
「想什麼呢?想你知道我會替米契爾先生打掃的事?」
少年笑出了聲,有蝴蝶自他的口中溢出,停留在褪去手套的指尖和黑色的槍身,在鎮壓局配給的武器倒映出幽幽熒藍。

「親愛的丹啊,難道你覺得能用那微不足道的證據來與我談判?我是米契爾先生的眼,你掌握了多少在夢中一目瞭然。」
「這裡是我的領域,我的主場。你有多少自信在說出這句威脅後不被我埋葬在這裡,變成夢境的養分?」
「哈,我在你眼中只有這點智商嗎?現在的年輕人真是太沒見識了。」
丹扯動嘴角,乾燥的唇在動作下龜裂了開,他在口中嚐到鹹腥的鐵鏽,A級的夢境就連這點細節都如此真實。
「你是先生的眼與手,清理他不再需要的傢伙。你覺得當你失去價值之後,他會對你有多少感情,使你能安然活過剩下的人生?」
「你是明白的吧,他不會留下任何可能對自己造成危害的人事物。」
「你覺得你有多少能耐,讓他放過你剩餘的呼吸?」

蝴蝶停止了拍動的翅膀。
悠哉的弧度消失了,像是崩落的石牆,年輕幹員藍色的目光結了霜,丹卻覺得那冰寒遠比先前的大海美麗。
「不如和我——」
「原來你擔心的是這個啊。」
略微單薄的唇開闔,話語如風暴將來的前兆,蘊含驟雨的水滴。
丹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

被培養的棋子鮮少露出這幅表情,它被塑造成無害而乖巧的寵物,光鮮亮麗的絨毛玩具。不被人擔心而懼怕,在最近的距離看盡夢境所及有用與無用之人。
而現在他什麼也沒做,僅僅是斂起笑容,就讓人望而生畏。

遠比蝴蝶拍一次翅的時間還短,便能明白自己的生命握於誰的掌心。
A級異能者。丹徹底認知到了這幾個字意味著什麼,那是盛起冬日的雨自頭頂澆下,是蝕骨的寒。

「『不想死』,有多少人對你說過這句話,你又回應了什麼,需要我複述一遍嗎?」
「我不是——」
「再說,擔心這個又有什麼用呢?現在可不是拉攏我的時間喔。」 那抹微笑再度浮現。淺淡如白日星光,逐漸隱沒於熾烈焰火。 「別忘了,你還在夢中啊。」

「丹•坎貝爾,你是否記得夢境之前的你所在何方?」
丹!快跑!你在發什麼呆!」
這次冰寒的異樣感滲入了心臟。
丹猛地回神,眼前突兀地明亮了起來,而此時的他正捂著腹部,斜倚在矮牆之上。

灰藍色的身影消失了,又或是融化在眼前膨脹的橘紅?
膨脹、膨脹,那瞬間他並未感覺到炙熱與疼痛,只知道視線前所未有明亮。
腦中是空白的,連「為什麼」的疑惑都來不及浮現,有人說死亡的瞬間是平靜,而男子甚至未能擁有任何念頭,遠在感官的訊號傳遞至大腦前便畫下了句點。

破損卻仍能使用的耳機中傳出了焦急的呼喊。

而後,盡數吞沒於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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